沒有科研院所,沒有高等院校僅有一個農技站;沒有科學家,沒有教授,只有兩名工程師;國家科研項目、國家計劃的科研投入是零……
這是1980年的深圳。
2006年,還是在這片土地上,高新技術產業成為四大“支柱產業”之一;高新技術產品產值6000億元,占工業總產值一半;從事高新技術研究、開發的科技人員7.8萬多人;發明專利申請量、PCT國際專利申請量列全國城市榜首……
短短26年,曾經的科技“不毛之地”何以結出累累碩果?
2006年8月,美國《圣彼得堡時報》一位記者來到深圳,他發現,“在這個擁有1000萬人口的城市里,一股創業和求新的精神到處涌動”。
正是這股“創業和求新的精神”,給了科技“有形資源”貧乏的深圳以無限的“無形資源”,造就了深圳源源不竭的創新之魂。
企業 理性競爭激發創新欲
靠“敢闖”、“敢試”起家的深圳,鼓勵冒險、競爭。
200多人的企業搞“來料加工”,一天賺的錢不如一個修鞋工,不甘心的侯為貴孤注一擲,用“來料加工”攢下的全部“血汗錢”,開始了“中興”的研發;替人“代理”、結果讓人一腳“踹”了的任正非,用“華為”兩萬元的全部家當投入研發。結果,侯為貴成功了、任正非也成功了。
自打成功,“華為”、“中興”不是針鋒相對、就是互不相讓,無論是產品還是市場,任正非剛把前腳伸進,侯為貴的后腳就踏了進來。
競爭激發了最大的“創新欲”。在2006年中國軟件企業的“排行榜”上,這對同城“兄弟”的發明專利申請量分別位居前二名。
在市場經濟“先行一步”的深圳,崇尚發現、吸收。
10年前,25歲的馬化騰發現了網上尋呼的“小玩意”。10年后,“騰訊QQ”已經成為擁有4.2億注冊用戶的“亞洲第一即時通信商”;從人們對電腦軟盤容量太小的抱怨中,鄧國順發現了一個巨大市場,然后用“優盤”終結了“軟盤時代”,讓世界電腦存儲領域有了第一個中國人的原創性發明專利,開創了第一個中國人領導的全球性產業。
1986年,“海川”僅有的3名員工走門串戶,推銷急于叩開中國市場的“洋貨”。推銷中,他們發現了“專利”的巨大魅力。于是,引進、集成、吸收,20年后,“海川”實現了由“洋買辦”到“專業技術集成商”的奇跡轉換,連續3年成為中國企業“專利百強”。
“冒險、競爭”體現著深圳人“敢闖”的“膽”;“發現、吸收”表明了深圳人“理智”的“識”。正是靠著“冒險加理智”的創新“膽識”,深圳不僅創造出世界的經濟奇跡,也創造出世界的科技奇跡。
市場 公平開放凝聚創新能量
在深圳,“市場”是冒險、競爭、發現、吸收的“舞臺”。
喜好“交易”是企業家的本性,關注“市場”是創業者的本能。“以科技求生存”的企業家們總是一只眼盯著全球科技領域的最新動向,另一只眼盯著瞬息萬變的國內外市場。
1999年金秋,首屆中國國際高新技術成果交易會在深圳舉行。這是新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高新技術成果交易會,也是高新技術成果走向“市場化”最集中的一次嘗試。
每一項研發都伴生著一筆交易,每一筆交易往往就是一個產業的起點。正是在“高交會”上,全球IT巨頭認識了鄧國順的“優盤”,也認識了馬化騰那兩只憨態可掬的“QQ小企鵝”;“皮皮熊”的扈藍天創造了會背唐詩、能教英語、又唱又笑的智能娃娃;“海王”的張思明用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藥物“金牡蠣”,創下了一個產品,帶來22億元總資產的驕人業績……通過互聯網,近5年,“高交會”在全國實現了總額86億多元的高新技術項目異地交易。
深圳的資源市場、要素市場、人才市場完全開放,競爭和交易力求公平。
通過開放的市場,一度養不起“小企鵝”的馬化騰,完成了以20%的股權換取220萬美元巨額投資的交易;在深圳市人才交流服務中心服務大廳,許多企業的研發機構每天都在此設點招募科技人才。對于政府采購產品,讓國內不少知名企業津津樂道的是,深圳市政府讓本土的“國際名牌”與全球的“國際名牌”平等競爭。
10年前,清華大學校長助理馮冠平南下深圳,就是看中了深圳開放、公平的市場。馮冠平說,正是在深圳這個開放、公平的市場,讓多年為不能自我發展而困惑的清華大學重點實驗中心“感覺豁然開朗”。10年間,清華大學深圳研究院平均每年有15個項目實現產業化,技術價值超過10億元,孵化企業達310多家,總產值110億元。
社會 崇尚創新寬容失敗
在深圳,任正非、侯為貴這些“從頭到腳都流著創新血液”的人有著極高知名度,馬化騰則被年輕的大學生們視為“成功的楷模”。
深圳崇尚“創新”,“創新”不僅是企業家們的事,也是普通市民的事。
在剛剛結束的“2006年國際青少年機器人競賽”上,深圳實驗學校的3名高中生用機器人“華容道終結者”奪得金牌,但孩子們最高興的卻是“父母不再責怪我們熬夜制作機器人了”。2006年,第二十一屆深圳市青少年科技創新大賽吸引了數萬名中小學生參賽,在東湖中學,孩子們發明的電鼠籠、保溫飯盒等9項發明申報了專利。
“創新”,已經成為深圳人的集體共識,孩子們以成為深圳“新一代的創新者”為榮。創新,成功不可能“100%”,冒險,就會有挫折、有失敗。深圳既崇尚成功,也善待挫折、寬容失敗,沒有人嘲笑、排斥失敗者。
看到許多人的成功,2001年,吳平離開“海普瑞”、自己“闖天下”,但他失敗了。李鋰又把吳平召回“海普瑞”,因為“失敗能讓人積累經驗、形成好的心理素質”。招用有過創業失敗經歷的人,是“海普瑞”重要的用人觀之一。
2005年11月,深圳市四屆人大常委會正式審議國內第一部改革創新的“保護法”,立法保護創新的失敗者。明知“創新”有風險,但投資者卻對深圳的“創新”充滿信心。目前,深圳有風險投資機構193家,占全國的1/3,資本200多億元,占全國的40%以上,是中國風險投資機構最多、風險投資數額最大的城市。
企業家的“創新本能”、政府的“創新意識”、社會的“創新認同”、投資者的“創新信心”,共同構成了深圳的“創新”環境。
2006年8月,美國《時代周刊》記者麥克·舒曼認為,正是這個環境,使發生過令人驚異巨變的深圳,將再一次為努力建設創新型國家的中國“提供一個答案”。(記者 胡謀)
《人民日報》 (2007-01-22 第01版)